中国储能网讯：陈醒辞职了，在年末，有可能拿到年终奖的时候。

陈醒是湖南长沙人，年初的时候谋了一份工作，在位于长沙市宁乡的湖南沃特玛新能源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湖南沃特玛”)的生产车间做工。让其难以忍受的，除了每月不能足额而且迟到的工资、每天将近12小时的工作时长等混乱的考评和管理之外，还有一件离奇事——经常被单位组织起来开车空跑。陈醒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虽然明面上管理层说是为了磨合电池，但是“傻子都知道新能源车不用磨合”，同事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是，空跑是为了刷里程，套取国家补贴。

2016年12月，财政部等四部委发布《关于调整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财政补贴政策的通知》，为提高纯电动客车、燃料电池汽车以及纯电动乘用车续驶里程门槛，明确要求非个人用户购买的新能源汽车申请补贴，累计行驶里程须达到3万公里(作业类专用车除外)，补贴标准和技术要求按照车辆获得行驶证年度执行。

这不是沃特玛创新联盟成员公司第一次产生违规操作的“绯闻”，除了年中被爆“反向定制”， 近期山西临汾该联盟成员公司也被爆疑似“骗补”。对于所有负面消息，联盟以及成员公司都一一否认。但频繁被证实事实与官方声明存在出入，沃特玛创新联盟似乎越来越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异常囤车、空跑

“在正常的工作日如果安排到你，你不去(跑空车)就会被扣考勤、罚款、甚至被炒鱿鱼。”陈醒告诉记者。除此之外，湖南沃特玛也常常在节假日组织员工开着空车到处跑，虽然每日给予175元报酬，并且算入绩效考评，但是员工非特殊理由不得请假。在他看来，湖南沃特玛要求员工开空车到处跑这事儿“很不正常”。

12月19日，记者到长沙宁乡实证，当地确有大巴车在路上空驶，而且在临近湖南沃特玛厂区的位置——长沙市宁乡高新技术产业园区金水东路218号，有接近800辆商用车分四个点分散停放在厂区周边。 19日10时左右，记者实拍到，在金洲大道上临近金洲大桥的位置，5分钟左右的时间内断断续续有10辆以上的大客车通过，车上仅有司机一人，座椅保护膜完好，车身簇新，印有“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此外，在宁乡车少、人少以及道路两边基本无建筑的路段，时常有三三两两的空跑客车驶过。

据该厂另一位离职员工张明介绍，其在职的大半年时间内，分别开过厢式货车和七座面包车。大客车由湖南沃特玛从全国各地调A照司机驾驶，一般员工大部分都是驾驶小货车。而且每次行驶路段都不同，分组进行路跑，每队有几十辆车，并配有小组长带队。另据其出示的微信聊天记录，至12月，名为“沃特玛司机群”的微信群有成员数百名。

此外，记者还寻获了两处的存放空跑大客的地方。一处是紧连湖南沃特玛厂区北侧，位于正在进行建设施工的生产基地空旷区，周边被白色简易施工围栏半遮，粗略估计存有100余辆；另一处位于宁乡烟塘和油麻坡交接处东北侧的一块三角形空地，以及周边道路，有约250辆大客车。其中约三分之一的客车带有湘A牌照。车型可载44人，整车标有中车logo，车体印有“沃特玛创新联盟”的字样。

厢式货车的存放地则相对不那么隐蔽，散落在厂区周边马路上。比较集中存放的有两处，一处距离欧洲路与金水路交叉路口约200米，沿着金水路往东方向约有180辆；另一处距离欧洲路与金沙路交叉口约50米，沿金沙路向东方向约有250辆。所存车辆均是总质量为4495公斤的厢式物流车，车身印有“沃特玛创新联盟”、“新沃运力”字样，整车标有东风logo。此外，车身接近地面约30%部分沾满泥土和粉尘，车轮摩擦痕迹明显，但驾驶仓的座椅保护膜却完好如新。张明告诉记者，这些就是湖南沃特玛员工每次“开出去瞎跑”的车辆。

而动力电池厂周围有如此大批量的整车存放，本身就是一件异常的事。精进动力首席技术官蔡蔚告诉记者，按照我国新能源商用车的一般生产流程，动力电池企业仅能对电池适用性进行技术测试，这种测试一般是小规模的，就客车而言，一般仅需2~3辆进行检测。整车的批量下线检测一般由整车厂来完成，动力电池企业不具备测试能力，且这种测试一般在指定的试验场区进行多种极限条件检测，而不是空旷的路面。

湖南沃特玛否认囤积的车辆归其所有以及有偿强制员工空跑，并称大批量的客车聚集在此只是为了协助车辆过检。

神秘关联

“巧合”的是，湖南长沙和山西临汾这两个出现空跑商用车的地区，背后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12月中旬，山西临汾新宇旅游公司(以下简称“新宇旅游”)被爆疑似骗补，其法人代表为唐慧斌，为该公司的执行董事。而长沙市内的湖南新沃运力物流有限公司，同样由唐慧斌任监事。而唐慧斌此前又是湖南新沃运力汽车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今年7月才变更为赵乐，该公司位于湖南省郴州市。

这位“关联人物”时年52岁，其经历颇具“传奇”色彩。唐慧斌是湖南农业大学82级学生，在2002年~2015年间，曾在深圳市国税局各区任职，其证件户籍地却是北京市。2015年6月3日，深圳市国家税务局免去了唐慧斌深圳市光明新区国家税务局副局长(主持工作)职务。在公众形象的塑造上，他的人设是热心公益，虔诚向佛。

现在的唐慧斌，除了是沃特玛创新联盟的常务副理事长，还是14家企业的法人代表、4家企业股东以及62家企业的监事。而这些企业的绝大部分都属于沃特玛创新联盟，经营的业务主要是和新能源汽车相关的租赁和维修。前述两家新沃运力的控股方均为深圳新沃运力汽车有限公司，而唐慧斌以600万元认缴金额持深圳新沃运力1.5%的股份。

在湖南沃特玛和湖南新沃运力“紧密合作”的背后，是整个沃特玛和新沃运力的“守望相助”。作为联盟两大核心体系，沃特玛集团除了向新沃运力大批量的出售电池，还对后者进行人才输送。据湖南沃特玛另一位离职员工透露，日前该公司有同事申请辞职未获审批，反而被调去湖南新沃运力。此前亦有报道称，沃特玛曾为新沃运力大规模招人，并承担高额劳务赔偿。亦有多次参观位于深圳沃特玛集团总部的意向合作供应商告诉记者，“对外是两家，但是去沃特玛的时候，被带去的办公地点就是新沃运力。”

6月，有报道称，沃特玛和新沃运力存在隐秘关系，使得沃特玛能够操纵订单，形成“左手倒右手”般“反向定制”的运作模式。该事件引发了深交所问询。6月20日，去年打包并购了沃特玛集团的坚瑞沃能( 300116.SZ)发布澄清公告，称新沃运力运营情况良好，对方的大量采购是基于自身发展需要。

值得注意的是，在沃特玛排名第二的自然人大股东——郭鸿宝，除了持股沃特玛12.9%的股权之外，同时还持有新沃运力3.74%的股权。坚瑞沃能称，该股权关系是属于财务性持股，沃特玛对新沃运力并无控制关系。与其着急“撇清关系”相悖的是，该澄清公告发布后坚瑞沃能股价连续两日下跌，累计跌幅将近5%。

据了解，新沃运力的自然人股东唐慧斌和沃特玛股东董丹舟曾经通过深圳国沃通新能源物流公司共同投资了位于唐山的某新能源汽车项目。此外，今年以来，仅在公开场合，唐慧斌和沃特玛集团董事长李瑶以合作伙伴的关系“同框”的频次不少于10次。

难以自证

山西临汾“骗补门”出现之后，沃特玛联盟和涉事的新宇旅游分别通关官方资讯平台发布了“辟谣声明”。声明称，临汾路面上的大巴车空跑一方面是为了磨合电瓶，另一方面是因为冬季安全事故相对频发，对车辆做安全检测。并且，大规模的空跑仅仅出现在今年8月和12月。

记者就声明相关内容多方验证。多位临汾市民告诉记者，大巴空跑现象在今年上半年就出现过。其中一位临汾市民回忆道，11月中旬，因业务需要连续七八天要往返在滨河到襄汾路段，经常能看到有一连十多辆印有“沃特玛创新联盟”字样的大巴车在路上空跑，十分惹眼。

针对声明中的“磨合电瓶”一说，国内一家大型汽车集团的新能源汽车技术部负责人表示，纯电动汽车如果长时间不运营，电池会产生自然消耗，为了防止电池过放损毁，需要周期性的充电，但单纯的静态充电就可完成，不需要耗费人力、物力路测。另外在其他制作工艺上，新能源汽车也不需要磨合，因为其内部旋转构造跟传统发动机本质不同，不是机械构造，受力部分是不接触的。

在另一方面，如果车企“意图骗补”，也无法通过调整行驶里程表来实现。“这在技术上根本无法完成。”前述技术部负责人称。据他介绍，现在车辆的里程记录，不仅包括单纯的行驶里程，还包括整体车身的运行参数，是综合性数据，单纯的调整里程表会导致其他数据和里程数据不匹配。同时，里程的记录还会同步到其他控制器当中，不仅在里程表里。此外，一般电动车每次的行驶数据，都要上传到国家对新能源汽车的监控系统当中。这些因素共同决定了里程的行驶数据必须要实际上路才能产生。

就汽车动力电池厂区周围囤积大量整车这一反常事件，一位国家“千人计划”专家组成员告诉记者“合理解释就是这个电池厂的电池卖不出去，只能通过回购的形式买回装有自己生产电池的整车”。即，前文所述的“左手倒右手”的方式进行商业运作。

据该专家介绍，动力电池企业这么做动机在于，一方面可以通过“回购”，维持企业的运作，支撑企业走过效益低谷阶段，保障存续；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套取国家补贴。在他看来，这种套取补贴的方式虽然为行业所不齿，且违背政策制定的初衷，但是从条例上并没有“违规”，且某些地区的国家补贴加地方补贴的综合累加基本能够覆盖部分车型的造车成本。

值得注意的是，该人士表示，在“补贴退坡”压力下，目前业内已有部分关联企业通过成立租赁公司购买自己的产品，保障销售的稳定。在其举例的企业中，就包括沃特玛。